窗外雨潺潺,春意闌珊。是夜,下班驅車行走在歸途。刀郎的《路南柯》那哀婉低沉的聲線彌漫在車里,“你藏在哪一層遙遠的泉臺蒿丘?”,“潸然又張帆,一夜浮萍更漏斷”,“古宅門前路南柯,歸雁復幾何?”“月上東山啰淚呀淚漣漣;晚睡的秋蟲兒一對對在我窗邊;那秋蟲兒叫呀,叫得我那遠行的人兒啊回來啊。”這些歌詞瞬間擊穿了內心最柔軟的防線,又是一年清明,遙寄哀思,緬懷先人。
清明的雨夜,細細綿綿如煙似霧,與自然界的新綠落紅,塵世眾生的淡淡哀愁交融成一幅意境迷離的黑白寫意畫。清明雨,中國的雨,從古下到今。除了千古傳頌的杜牧《清明》一詩,歷代詩詞中,都不乏清明雨的身影。晚唐韓偃的《殘花》“黃昏月下惆悵白,清明雨后寥梢紅?!睖赝ン蕖镀兴_蠻》:“南園滿地堆輕絮,愁聞一霎清明雨?!彼未躺臁镀兴_蠻》:“杏花零落清明雨?!壁w令時《蝶戀花》: “紅杏枝頭花幾許?啼痕止恨清明雨?!?/span>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熱土一抔魂”,寧都作為贛南革命老區,幾乎每家每戶,都有著革命紅軍的先輩,他們懷揣夢想、追隨著無數的仁人志士、開啟朝圣的征途,有的犧牲于反“圍剿”的戰爭中,有的犧牲在長征的路上,有的犧牲于解放戰爭,最后把名字鐫刻在共和國的石碑上??图胰说那迕?,在哀思之余,多了幾分壯懷激烈,“為有青山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如今的太平盛世是由無數先烈熱血鑄就,共和國從贛南走來。時隔多年,青山滴翠,江河奔騰,換了人間。
寧都的清明,是一幅酣暢淋漓的水墨山水畫。“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如果說油畫畫的是眼中的畫,水墨山水畫的卻是心中的畫,心的靈動就是水墨山水,虛實在心,濃淡在情。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日落狐貍眠家上,夜歸兒女笑燈前。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清明亦是濃稠的,有時也需要濃墨重彩,因為清明節是我們祭祀祖先、掃墓懷古的節日。
寧都的清明,是一個家族傳承和教育的日子。“隨處青山多荒冢,瀟瀟暮雨芳草萋。紙錢紅燭對天燒,平生功過誰記??!”客家人素來重視清明節。清明掃墓,慎終追遠,是客家人世世代代的傳統與不變的習俗??图蚁让褚簧荚诓煌5剡w徙與漂泊,離開中原大地,遠離潁水河畔。他們只能在他鄉的青山上,借得一隅一角來掩埋自己苦難的一生,并將自己對故國悠悠的思念連同生前的漂泊潦倒一一傾注在遙遠的異鄉。清明時節,家家戶戶就早早準備三牲祭品,米酒點心和香燭紙錢,拖家帶口到自家祖地掛紙祭拜。掛紙是清明節的傳統,青松翠柏下,芳草萋萋,墳塋上祭掛著黃、白兩種顏色的長條紙,用石頭壓著,在風中搖晃,宛若后人穿越時空與前人的喃喃低語。此刻,和風細雨,只此青綠!
寧都的清明,是一場煙雨蒙蒙中的登山和踏青。清明一詞,千鈞重量,它連接生死,牽手陰陽。我們在煙雨蒙蒙中,踏遍青山,走向墓地陵園,走近長眠在另一個世界的親人。而遠在另一個世界的親人,希望現在的我們,可以笑對生活!我們不哭,但來場清明雨吧,讓鋪天蓋地、連天接地的雨,將我們心底悠長的追思和懷傾訴給遠在天堂的親人。
寧都的清明,楊柳淡如煙,細雨淡如煙,活著的親人對逝者、對先烈的追思和懷念,也如煙霧般綿綿長長地淡遠無邊。